少年們把將軍怕貓的事當成一個笑談，直到下午的訓練開始了。

忍足走在跡部身旁，問：“小景，你臉色不太好呢。”

跡部盯著前方：“沒什麽。”

“啊拉，越發可疑呢。”

跡部瞪了若有所思的忍足一眼，快步往前走。

“部長！部長！”

忍足這麽叫嚷著追上去。

少年們在球場上或熱血或專註地熱身著訓練著比賽著，剛到場上不久，他們就聽見了雜亂的貓叫聲，接著看見在旅館的轉角竄出近十只野貓狂奔四散。而在少年們受到驚嚇的下一秒，將軍就騎著她的寶馬馳騁而來，要命的是她朝它們的方向拉弓射箭。

“開什麽玩笑啊現在？！”

“這畫面厲害了！”

“噗哩我感覺到生命受到了威脅……”

“切。”

目睹血腥場面的少年們發出不同的聲音，在織田專心追捕野貓的過程中，看到了她不留情面的做法——

織田騎馬彎弓，連發幾支，短時間內就射殺了幾只來不及逃遠的野貓，野貓立馬倒在地上，動彈不得，而織田無視死在自己手上的亡靈，打算繼續追捕剩餘的幾只。

幾個少年叫喊她，可是她沒有聽見，一瞬間消失在拐角。

就在網球場旁，野貓睜眼死在地上，鮮血緩緩浸滿身下的泥土，刺目的紅。

“這，不是真的吧，”文太盯著一地野貓的屍體難以置信的說，“她，不是怕貓，難道是對貓恨之入骨？”

“再這樣下去，這裏的貓大概就要全滅了，”幸村提議，“我們去阻止她吧。不管怎麽樣，傷害或殺害野貓，算得上是虐待動物罪吧。”

顯然在場的人見過這一幕後都慎重考慮了，對幸村的提議不能再同意了。

“好，我們制定計劃，在旅館周圍截住她。”終於，手冢部長發話了。

於是聽從三部長的安排，龍馬、桃城、樺地、忍足、真田跟他們去阻止織田，其餘人先繼續訓練。

而他們的武器是——網球。

“像在做網球練習呢，不過要好玩多了。”

龍馬把玩著球拍時說，旁邊的桃城聽了，忍不住揉他的頭，笑道：“好玩嗎？怕你吃不消啊。對方不是別人，而是織田將軍啊！”

龍馬把頭頂上煩人的手打掉，然後說：“前輩對她的評價真的很高呢，她不是只是個初學者而已嗎？MADAMADADANE。”

“說是這麽說，可她本身就是從其他地方身經百戰過來的人，論實踐的話她確實比我們要熟練多了，而且氣勢上也不是同一個層次的。”

龍馬扣緊帽子，露出不服輸的眼神：“不過半吊子是贏不了我的，我一定會超越她的。”

桃城看著龍馬拽拽地離去的背影，嘆服地笑了笑，然後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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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

織田快馬加鞭，緊緊追著一只野貓，企圖在它逃進樹林時將它捕殺。

她把腰間的刀抽出來，快準狠地朝野貓扔過去。

……單手扔刀比雙手拉弓要方便多。

眼看刀是一定會穿過貓的身體時，從旁邊閃過一個黃色的影子，將刀打落，改變了它的軌跡。而同時有好幾個影子穿過她身邊，她扯住煞祺一停，堪堪躲開攻擊。可煞祺的前肢突然一跪，織田整個人從馬上向前翻滾下去，滾了幾圈才停下。野貓繼續逃，終於逃離了織田的捕獵範圍。

織田抱著撞疼的胳膊，撿起地上的刀，看見了不遠處的網球。她站起來，首先去看看煞祺。煞祺被打傷前足，所以才會跪在地上，這一跪，它的膝蓋擦傷了。

織田很心痛。當然，每次戰後她看著煞祺負傷累累都會心痛。

這給了她在戰場上的錯覺。

在旁邊潛伏的少年們湧了出來。

桃城：“不錯嘛，很快就解決了，看來不用人人都拿球拍啊。”

他朝織田走過去，還彎腰看了看她的表情。織田低頭憐憫地望著煞祺，撫摸它的鬃毛以示安慰。桃城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見到煞祺的前膝有擦傷，忽感抱歉：“對不起啊，我們沒想到會傷到它的。”

不說還好，一說織田聽了就覺得來氣。好端端地在清除不祥，這幾個人跑出來幹嘛！

桃城尷尬地笑著，才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就多了一把銀光閃閃的刀，刀尖距離他的眼睛只有一厘米。

壓迫和恐懼突然籠罩了他，一時間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跡部緊張地大叫：“織田！”

可是織田連看都沒看他們，眼光依舊註視著煞祺，冷冷地問：“我可以給你們一個解釋的機會，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答案不滿意的話，你知道會有什麽下場。”

桃城看著她冷峻無比的側臉，察覺到眼前的這個女孩跟他平時見到的那個已經完全不同了。若說之前的她還可以平等地交流，現在的她是高高在上的，除了她想聽到的話，說別的話就等於反抗她。

反抗野獸的下場是什麽，估計誰都清楚。

桃城現在是想解釋卻因口齒不清而支支吾吾的。

織田眉頭一皺，顯得不耐煩了，刀往前一刺——桃城的幾絲碎發落下，側眼看見刀刃就自己腦門旁，嚇個半死，臉色更加蒼白。

怎麽……會這樣？

桃城的大腦轉不過來，好像在夢裏的感覺。生與死，在和平世界真的是比戰場更要遙遠的事情，一般人能頻繁地體會到死亡的經歷的地方——沒有。

除了本來就是殺戮代名詞的戰場，沒有。

從那種修羅場歷練出來的織田在這種時候跟他們這些生長在和平世界的少年的差別就完全體現出來了。

現在織田看著他們的眼神，只剩下審判。

跡部嘗試上前一步，可是織田一個眼神掃過來，他就不由得頓住了。一瞬間，他想起了之前在倉庫見到她微笑、尷尬、慌亂的樣子，在球場上看到她自大、捉弄別人的樣子，那些讓她看起來像是個普通人的表情，現在已經消失無蹤了。他很懷疑，不禁問出聲：“妳是誰……”

“我什麽時候讓你說話了！”織田把劍指向跡部，”你是想違抗我嗎？”

現在的場面有些失控，少年們是想不到織田竟然會勃然大怒。

桃城只能自救了：”我們只是不忍心野貓都被妳趕盡殺絕而己……妳難道不覺得自己做得過分了嗎？”

“你這是在教我該怎麽做嗎？”織田怒聲質問。

在這種氣氛下桃城本能地噤聲了。

織田收刀，看著煞祺，對少年們冷聲道：“知道我為什麽要發怒嗎？剛剛你們對我做的事，讓我想起了以往的戰爭中被人埋伏的事……在你們眼裏，我驅趕不祥是錯的，伏擊我則是對的？”

一時間，少年們不出聲了。

“不是的，”手冢思考了一下，“不是伏擊妳，是阻止妳走向更惡。”

聽了這樣的回答，織田輕笑一聲，說：“只是說得好聽呢，少年。你知道你是對著一個怎樣的人說這句話嗎？”

不是惡或者更惡的問題——是在她的觀念裏，惡與善是沒有界限的。

攻城略地，在勝利方看來是善，可戰敗方卻視之為極惡。

所以她早就放棄了用善惡去評價一件事的做法。

所以說她是沒有心的、危險的武器。

貓是不祥的，所以得鏟除。

主君能重振家族，所以一定孝忠。

軍隊的條規能樹立軍威，所以她一定嚴格執行。

她的行動中，年少時或許還有過明察善惡的時候，此外再沒出現過善惡的概念。

現在教她善惡不是說笑嗎？

“什麽樣的人？”幸村冷冷笑道，“我知道妳是將軍，一個草菅人命的將軍。”

織田沒有給他們一個正眼，俯身看看煞祺膝蓋的傷，不經意地說：“必要時，也包括你們。”

場面很冷，降到到了冰點。

似乎是為了讓這場面冷上加冷，天上突降暴雨。就像以往每一個夏天，暴風雨總是說來就來。

雨滴很大，打在泥地上揚起塵埃。站在雨中的織田看著他們一個個被淋濕，看著一個個和她一樣倔強的少年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動，用覆雜的眼神看著她，忽然沒有了興致，掠掠粘在臉上的發絲，對他們說：“我累了，你們回去吧。”

然後翻身上馬，一拽馬頭，往倉庫方向離開了。

剛才大氣都不敢出的桃城在織田遠去之後，大口地呼吸著。龍馬上前扶他：“桃城前輩，我們先進去吧。”

“是啊，”看氣氛很怪異的忍足笑笑調節道，“要是大家都感冒了，接下來的比賽可就糟糕了哦。”

真田把手搭在幸村的肩上，幸村會意，跟往旅館走。

手冢總結地說：“今天這事就這樣完結了，以後別跟其他人亂說。”

其他人點頭。怕也沒有人敢那這種事亂說。

跡部帶著樺地回去了，可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改以往的華麗作風。因為大雨訓練早結束了，各隊員或去健身房鍛煉或在房裏研究，跡部也在房裏開始思考起他在意的事來。

各種各樣的，超出他日常範圍的，關於另一個世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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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冒雨把煞祺送回倉庫，用倉庫裏備用的藥物給它包紮了一下，可是因為現代的藥物她不懂，只是用了些她見過的止血貼和繃帶簡單處理而已。

幫煞祺擦幹身子後，她心疼地看著它，摸著它的鬃毛，自言自語：“煞祺，對不起，讓你受傷了。來到這個世界後，我好像一直在做錯事。那感覺，就像是下將棋時走錯了一步，可是偏偏找不出是錯了哪步……”

織田的眼神略顯迷茫，忍不住嘆了口氣，將頭靠在煞祺的背上。

“貓在這裏似乎不是不祥之物，可是我看見它就忍不住……也對，我應該先考慮這個世界的人的文化和倫理的，如果貓不能殺就盡量不殺，盡管我很恨它們。可是為了存活，這點也不算什麽了，我忍了多少事情才坐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的，比起那些，這真的不算什麽……”

可是織田還在嘆氣。

“我的命足夠我適應這個世界到什麽程度呢……”

想到種種事情，織田決定現在的自己是如此的無力，好像另一個世界的家族再也不能給予她前進的動力了。

是不是在這裏做個普通人也不錯呢……

織田坐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之前，萌生了這種想法。

——可是悲劇會不會正是由這種想法產生的呢？

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呢？會不會正如今天一樣，發生了誰都不願意看到的沖突和敵對，正是由於融合的問題。也許這種想法能給這個問題帶來解脫，也說不定。

作者有話要說：

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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